从1871年普法战争结束,至1914年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欧洲处于一个相对和平的时期。随着资本主义及工业革命的发展,科学技术日新月异,欧洲的文化、艺术及生活方式等都日臻成熟。城市改造和交通发展催生了现代都市及新的生活方式,马车逐渐被汽车所取代、铁路开始连接欧洲各大城市及度假小镇,电话与电报成为快速传播的媒介,电灯取代煤气灯,留声机与电影放映机开始普及。从漂亮的公园和林荫大道,到闪闪发光的餐厅、剧院和咖啡馆,欧洲步入“黄金时代”,史称美好年代(Belle Époque)。
查尔斯·奥古斯特·埃米尔·杜兰(Charles Auguste Émile Durand),更为人所知的是他根据拉丁文缩减的名字卡罗勒斯-杜兰 (Carolus-Duran,1837年7月4日——1917年2月17日),即以描绘美好年代上流社会成员的时髦肖像而闻名。
《亨利·布沙尔 肖像》99x77cm 1906年
安德烈·马克斯艺术和工业博物馆
杜兰是旅店老板的儿子。他最早的素描课程师从里尔学院的雕塑家波普(Augustin-Phidias Cadet de Beaupré); 15岁师从大卫的学生苏雄(François Souchon)学习油画。苏雄作为临摹大师名作的画家而闻名,他向学生强调大师的作品比任何活着的艺术家的直接教学更有价值。年轻的杜兰在他的建议下取得迅速进步,并于1853年前往巴黎,开始使用“卡罗勒斯-杜兰”这个名字。那个时期他似乎依靠出售临摹作品生活,几乎没有其他绘画作品,但与很多艺术学生有很多联系,他与马奈、方丹-拉图尔、布拉克蒙德(Félix Bracquemond)以及其他年轻画家和艺术评论家成为了亲密的朋友。
1859年,杜兰第一次参加沙龙展览。同年,他进入斯维斯学院(Académie Suisse),在那里学习到1861年。斯维斯学院由查尔斯·斯维斯(Charles Suisse)创立,根据蒙纳雷(Monneret)的说法,斯维斯以前曾是大卫的模特。从德拉克洛瓦到塞尚,大多数法国主要艺术家经常到这个地方会见同僚或进行现场模特写生。学院的学生还包括:杜米埃、毕沙罗、马奈、莫奈、阿尔芒德·基约曼(Armand Guillaumin)等。
依靠家乡提供的奖学金,杜兰从1862年到1866年前往罗马和西班牙。拿破仑的西班牙战役(1808-14年)标志着法国人对西班牙绘画的认识发生了转折,此前这种绘画在法国皇室收藏中几乎被忽视并且代表性不足。1838年,七月王朝的国王路易-菲利普在卢浮宫开设了西班牙画廊,展出他收藏的数百幅西班牙画作。虽然这个系列于1853年出售,但这些作品在法国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到了19世纪60年代,西班牙绘画的品味在每个巴黎沙龙都能感受到,格列柯、祖巴兰、委拉斯贵支、穆里略、里贝拉和戈雅的作品直接激发了法国现实主义运动的成功,并以此为现代艺术奠定了基础。杜兰对委拉斯贵支的作品最感兴趣,他费尽心力拍下许多作品照片。回到法国后,杜兰在沙龙获得了他的第一枚金牌。
玛格丽特·沙彭蒂耶(Marguerite Charpentie)是活跃在美好年代的著名沙龙主和艺术收藏家之一,在19世纪90年代,沙彭蒂耶沙龙的座上宾包括包括文学家福楼拜、都德、莫泊桑、邦维尔、于斯曼和左拉等;艺术家从传统现实主义的杜兰和埃内尔(Jean-Jacques Henner)到马奈、莫奈、德加、西斯莱、卡耶博特(Gustave Caillebotte)和雷诺阿;以及艺术评论家、收藏家、音乐家、演员等。杜兰是沙龙的明星,他的引人注目几乎是无与伦比的。在《艺术时代》1885年6月的一篇文章中,可以窥豹一斑:“每个熟悉巴黎艺术圈的人都知道卡罗勒斯-杜兰,他那浓密的黑色卷发上有灰色的条纹,他的服装总是最高级的款式,他的帽子总是稍微提前一点,飘逸的腕带和金手镯缠绕在他的手腕上面,被幸运骑士围绕着的他缓步走在林荫大道上......年轻的卡罗勒斯把上衣紧紧裹在身上,在餐厅的镜子前审视自己,人们惊呼:‘阿波罗的躯干!’”萨金特1879年为杜兰所做的肖像也表现了老师的自信和他著名的优雅装束,在杜兰的翻领上,佩戴着法国荣誉军团的红色别针。
《杜兰肖像》,萨金特,1879年,
117*96cm,收藏于克拉克博物馆
杜兰的夫人波琳·克罗泽特(Pauline Croizette)是一位粉彩画家和细密画画家 ,她是杜兰1869年的作品《戴手套的女士》中的模特,这张肖像在1869年的巴黎沙龙取得巨大成功,并获得了奖章,开始了杜兰作为巴黎最杰出肖像画家之一的职业生涯。这幅作品后来被卢森堡博物馆收购,现藏于奥赛博物馆。1870年后,杜兰几乎完全投入到肖像画中。
《戴手套的女士》228x164cm
1869年 奥赛博物馆
商业的成功使他能够在1972年在蒙帕纳斯大道(Boulevard du Montparnasse)开设一间工作室,在那里他也教授油画。杜兰摒弃传统学院的教学方法——后者强调素描是好艺术的基础,而杜兰教导学生油画是至关重要的;后者要求细致的底色层,杜兰则运用来源于委拉斯贵支的直接画法,并保留草稿的局部底色层直到完成作品。在1874年至1878年期间,杜兰的影响对萨金特来说至关重要。《卡罗勒斯-杜兰的画像》总结了萨金特从他那里学到的一切,基于直接观察和薄涂绘画法,萨金特在二十三岁时学到的课程贯穿他整个职业生涯。1878年,杜兰完成了壁画《玛丽亚·德·梅迪奇的胜利》,最早用于卢森堡宫,现藏于卢浮宫。
《玛丽亚·德·梅迪奇的胜利》
卢浮宫天顶壁画1878年
《埃贝 》1874年
里尔美术馆
杜兰于1872年被授予荣誉骑士勋章,1878年晋升为军官,1889年晋升为指挥官,1900年晋升为最高指挥官,1904年被授予军团勋章;1889年和1900年,担任世界博览会评委;1904年当选为法兰西美术院的院士;1905年担任罗马法国学院院长,他在这个职位上直到1913年,接任者是贝纳尔(Paul-Albert Besnard)。
1889年,在法国艺术博览会的赞助下,杜兰、夏凡纳、贝纳尔、杜伊兹(Duez)、卡瑞尔(Carriere)、拉斐利(Raffaelli)、罗尔(Roll)、罗丹和布雷克蒙(Bracquemond)从法国艺术家协会中脱离,于1890年形成了一个全新的沙龙组织,国家美术协会(Société Nationale des Beaux-Arts),杜兰于1898年成为主席。
第三共和国时期最受欢迎的是同时拥有独立和学院特征的艺术家,这个折衷主义团体包括博纳、巴斯蒂安-勒帕热、达仰-布弗莱、杜兰、贝纳尔、卡瑞尔、丹坦(Danton)、罗尔、杜伊兹、布汀(Butin)和哥内特(Goeneutte)等,他们的作品满足了现代主义与传统主义相结合的公众品味,代表着全世界现代主义的最新形式,许多年轻一代都崇拜他们的作品。折衷主义画家扩大了法国公众的审美观,向年轻一代展示了保留学院传统并产生现代和原创的可能性,并为更加极端的创新铺平了道路。
《埃德加·斯特恩夫人肖像 》
1889年 小皇宫博物馆
《兰西小姐肖像》1876年
157x211cm 小皇宫博物馆
19世纪的学院非常重视风景写生,教师们定期带领学生进行户外考察,时间是春季和夏季假期,被枫丹白露森林包围的巴比松镇是所有艺术家聚集的地方,无论是学院派还是独立人士。教师们也常常教导学生在空闲时间进行户外写生。库提尔曾带领所有学生去诺曼底海岸画海景;德拉罗什也强调在乡间写生的必要性,他鼓励他的学生到巴黎郊区短途旅行;格莱尔接管德拉罗什的工作室之后,也延续了这一传统,他的学生巴齐耶(Bazille)、雷诺阿和莫奈与西斯莱一起在1863年的复活节假期去沙伊(Chailly)旅行时,他们只是按照悠久的传统行事,这种传统即使在1863年教学改革之后也得以保留。库退尔的教学集《谈话录》(Entretiens)第二卷全部是关于风景画的研究,以及对当代风景画家的几项批判性研究,他建议采用一种快速的、轻松的技术捕捉自然留下的印象,这在杜兰的写生作品中也有很明确的体现。
杜兰是一位在官方沙龙、美术学院、政府赞助和艺术市场都获得巨大成功的画家,从他的个案研究可以清晰看到学院画家在19世纪下半叶如何随时代进步而与时俱进,以及如何催生了现代主义。随着艺术史研究的演进,对这一时期学院艺术的界定也逐渐发生变化:奥赛博物馆以自然主义指代19世纪末的学院主义、并将德加的早期作品与博纳、杜兰同置一厅进行展陈;以及纽约大都会博物馆重新布展后,在欧洲展区将马奈与德加的作品列入印象派之外的展厅,都很清晰的说明了这种变化。
《马奈肖像》65x55cm
1880年 私人收藏